【游了】Save Me - FIN
Save Me
Specter敲开Café Nagi的侧门时，被草薙翔一打发过来的藤木游作正端着铁夹穿着围裙，夹子上还挂了根热腾腾的香肠。
“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Specter说，有点咬牙切齿，似乎说出这个请求让他很痛苦。
藤木游作盯着他。或者说少年的目光越过他，停留在此刻被对方搂在怀里，平静却忐忑地望过来的小东西身上；有翘起的银发，以及清澈到近乎透明的蓝色眼睛。
8岁的鸿上了见。一个只存在于游作记忆中的声音。打破梦魇的声音。来自过去的幻影。
游作忍住揉眼睛的冲动，开口说：“草薙哥的病|毒删除程序……”
“试过了，这是变体。”Specter打断他，“在我没有研究出新的破|解程序前，你得照顾他。”话说得像一个带孩子找上门来闹的前妻。
游作有点困扰，他最贴近照顾孩子的经历就是养了AI，还基本放置，突然空降一个活生生的小家伙，会说话会走路还会露出发憷的表情，他害怕把鸿上养死。但不可否认，游作也有自己的私心，他想再听听当年那个说出“想着三件事”的声音。
游作抿了抿嘴唇，问：“为什么是我？”我还没成年。
“这是Revolver大人自己的意思。”Specter说着，把了见往前一递，而孩子下意识就搂着他的脖子往回钻。
哪里他自己的意思了？？？
游作没敢接，他其实觉得自己没有被吓到倒退就值得鼓掌。活了17年，游作从没学过怎么抱孩子，万一摔了也不知道谁更心疼。
Specter看起来也有点迷惑，低声对着鸿上了见嘀咕了几句，听起来并不像是安抚，更多是确认，隔了半晌，了见才默默点了点头，转过水色的眼睛望向游作。
他开口，声音很轻，“能麻烦您吗，Playmaker先生。”
十年前就是他没跑了。游作想。
然后他瞪向Specter，意思是你给这孩子灌输了什么？
Specter也很耿直，说：“Revolver大人大概知道自己是因为某些缘故逆行了年龄，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Lost事件甫一结束的时期。”
游作还是盯着他。
Specter继续耿直，“然后他在新闻回放上看到了你和你的决斗。”
游作想说我那条通|缉还没被撤呢，现在新闻里看到Playmaker肯定是为了追捕，然后你就堂而皇之把一个8岁孩子带到通|缉|犯的总部了。你们汉诺几个意思？怎么教育孩子的？难怪鸿上死脑筋又偏激还强调自己不是好人。
他皱眉问，“没有其他人能照顾了？”
那一刻Specter看起来特别、特别苍老。
他说Revolver大人这样情况的，我还有三个。
***
整个下午他们都是在草薙哥的流动热狗车里度过的。
鸿上了见规规矩矩坐在操作台后的椅子上，身上挂着他成年时期常套的粉色针织衫，又大又长穿得像条裙子，游作不时转过头来确认一下，在心里数落Specter没给他找套正经衣服。草薙反而适应力极强，完全没有大惊小怪，看了眼领着了见进来一脸别扭的游作说这次轮到他中招啦？然后就做了个儿童热狗，接过快餐的那一刻鸿上了见眼睛亮晶晶，望着草薙就像在看一个伟人。
但他立刻收敛了表情，用完美的敬语道谢，然后安安静静吃饭，餐桌礼齐全得像在高档餐厅用餐。
“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孩子。”草薙感慨着，转头注意到游作略显焦躁的神情，又宽慰道：“放心吧，你之前感|染了病|毒也这样。”
游作立刻面无表情，“变得有教养？”
“变得很安静。”草薙说，“你的场合估计正在创伤后应激，见谁都不说话，只愿意和记忆里鼓励你的人待着。”
我现在也愿意和记忆里鼓励我的人待着。游作想。
然后他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。回头就对上那双时常出现在梦中的蓝眼睛，只不过游作梦中的瞳孔更深也更沉重，裹挟着时间的历练与不为人所知的孤独。而现在，那双眼睛笔直笔直望过来，明朗清澈，尚未在这世界的阴影里负重前行。而游作妄图为他留住这片指间沙般的净土。
了见歪了歪头，说：“Playmaker先生，您的香肠烤焦了。”
***
那个晚上拎着Café Nagi便当袋的两个人被草薙哥留在商厦前购入衣物。
游作起初是拒绝的，他自己来回就都那么几套，需要新的就动动手指在网上买。可了见的场合不同，他现在那么小，穿谁的都像在衣服里游泳，网购还得等。但游作不想让了见等。他觉得自己已经让了见等了太久。
然后现实性问题砸了下来，游作突然意识到：“我没钱。”
草薙脸色也是一僵，掏了掏口袋翻出来一些纸|币，“买童装的话，这些应该够了？”
游作也不知道童装什么价位。两个人站在车里面面相觑。直到少年感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衣摆，低头看到了见仰着脑袋，衣摆太长需要提起来才不脱在地上，至少Specter还有那个帮他挽起袖子的余裕。小了见手里捏着刚从毛衣口袋里翻出的一张卡，黑色的，在灯下反着光，显然价格不菲。
“Specter先生说我不能欠Playmaker先生更多了。”了见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沮丧和困惑。
游作的眼神坚硬起来，他蹲下身，让两人视线持平，然后从了见手里拿过卡，又慢慢放回小家伙的口袋里。
游作揉了揉他的发顶说：“你不欠我任何东西。我愿意照顾你。”
然后他起身接过草薙递来的现|金，致谢说：“我次月的补助下来就还。”
草薙摆了摆手，说：“这点钱肯定买不了什么好衣服。”
突然抢着回答的却是了见，说：“我不要好衣服。”
语毕他再次拽住游作的衣摆。像是在这之前他都不被允许那么做一样。
结果那个晚上一大一小两个宅在巨大的商场里疯狂迷路。游作走得很慢，还不时注意着了见是不是跟得上，作为一个社交功能障碍到可以列入诊断的人，意外贴心周到。可即便如此，这样的运动量对8岁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勉强，还没走到童装区了见就开始大口喘气。
游作一咬牙，说：“我抱着你吧。”
然后了见一脸生无可恋得被他从中间勒着肚子双脚悬空抱得很窒息。
迎面走来的女性们还有几个捂着嘴窃窃私语，是不是诱|拐啊？
游作想，只要不报|警，什么都好说。
***
然后他就用叹为观止的交涉能力和被人叫来的安保人员这么解释。
这是我没有血缘的弟弟。
我没有诱拐他。
我是个学生。
我们的监护人在卖热狗。
衣服没买成。等草薙翔一终于从地方警|署把他们接出来天都快亮了。
鸿上了见缩在藤木游作怀里睡得很熟。
***
当然那并不意味着之后的每个夜晚他都能睡好。
接下来的几个晚上，鸿上了见整夜整夜的失眠。游作正好放假，就陪着他用实卡通宵决斗，心安理得赢牌，偶尔还会在这孩子设计的陷阱被踩时看到Revolver一脸得意的影子。直到Specter打来电话，见到屏幕前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，磨着牙说你要是不能照顾好Revolver大人就请让我把他接回来。当然他话音还没落就被后面婴儿刺耳的哭声喊走。
游作挂电话的时候眼中有一丝怜悯。
小了见倒是非常后怕，他说游作哥，我会努力睡觉。
这时候他已经不称呼游作Playmaker先生了，也得到了合身的衣服。游作总叫他了见，似乎鸿上意味着一个头衔，一个实验，一段过去。
但睡觉这件事上藤木游作是没有原则的，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被梦魇所困的痛苦，因此也不会勉强了见。更何况家里只有一张床，谁做噩梦都是挤着睡的俩人一起醒。至少最初游作是这么认为，直到有次他半夜毫无原因醒了，朦胧间睁眼就对上一双蓝得惊人的眼睛，一声不响就那么直勾勾盯着。游作是经历过（数据）风浪还在浪里踩滑板的人，并没有惊慌，他也睁开眼，不动声色地盯回去。
也是这时他才发现鸿上了见的梦境是无声的。绝对安静的。他从不挣扎，也不会求助。就那么哆嗦着惊醒，浑身覆盖着冷汗，需要拼命握住什么才能停止颤抖。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。而几乎每个晚上他都这样度过。
发觉这点后的游作决定暂时就这么熬着，看着他睡觉。但其实就算了见醒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，就陪着他干瞪眼。当游作年幼时，从没有人能够安慰他。现在让他冒然安慰别人，未免强人所难的残忍。幸好了见从不提出要求，他会转过身，朝向游作，把手覆盖在少年心脏的位置，感受自那里传来的均匀鼓动，似乎只要这样就能让他平静，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静。
一个贴近再贴近，却又与拥抱相隔甚远的动作。
游作会在黑暗里问：“之前为什么从没叫醒我？”
了见会在黑暗里用稚嫩的声音回答：“因为你醒了，也会和我一样睡不着。”
那时游作想，8岁的时候他就想得这么多，想得这么深了。
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问起这情况还会持续多久。可当游作把视线转向黑暗中低垂着眼睑，柔和了表情，小小的鸿上了见时，又觉得他似乎并不那么在意。
***
很偶尔的时候，也会遇到境况逆转。
就像这次游作来势汹汹的噩梦，他的被子缠绕上来，像梦境里愈渐高耸的白色墙壁，墙上有一只电流构成的眼睛。那只眼睛在想什么吗？没有。能沟通吗？不能。会放他离开吗？不会。是活的吗？不是。而游作陷在那里，骨骼像是被人无端碾碎，却无法停止呼吸。每次胸膛的起伏都是另一轮痛楚。他醒不来，又不能在梦里死去。
了见唤醒了他。以一种急切的，恐惧的，似乎被惊吓到却又试图勉强自己保持镇定的声音。
游作的勇气君的声音。
“三件事。”他说，“考虑三件事，调整呼吸的方式，醒来的方式，不被噩梦吞噬的方式。”
游作做不到那其中任何一件，所以他蜷起身体，汤勺般包裹住了见，颤抖着，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触碰才能构筑起与这世界最后的联系。他如此痛苦，湿润的却是了见的眼睛。那孩子死死攥住他的衣襟，拼命道着歉：“我很抱歉。我真的很抱歉。”
游作知道这只是自幼年时期起自己经历过的无数次惊恐发作中一次。
却无法这样告诉他。他不能说我没事。因为那并不是真的。
许久许久，了见打破沉默，轻声说：“能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吗？”
游作的牙关还在发抖，咯咯哒哒地开口。他说我之前也曾感|染过这个病|毒。那时是未来的你照顾了我。
了见问：“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内敛。
克制。
偏执。
很果决。
知进退。
从不善罢甘休。
却似乎只在决斗中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活着。
游作沉默了。
了见继续问下去，他说：“你还记得自己年龄逆行后发生过的事吗？”
我还会记得吗？
游作想说会的。但他只能回答：“不。”
他几乎没有那时的记忆，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，却在即将记住每个细节的前夕被唤醒。留下的只有一些碎片，以及一种久久无法散去的氛围。再没有更多了。
游作永远也不会记起的事有这些：一片闪烁着蓝色火焰的海洋，一些若有若无的安抚，一场期期艾艾的告白，一个迟到多年的拥抱，以及一个等待被想起的约定。
了见在他怀里点了点头，似乎也接受了。似乎这世界上一切不能被他接受的事物，最终也都被接受了。
然后他问：“你会来找我吗？不是现在，而是我的未来里。”
“会的。”游作说。尽管他并不确定那是哪个未来。
“如果找不到呢？”
“那就一直找。”
“找多久？”
十年。
永远。
游作的声音几乎颤抖，他说：“很久很久。”
了见似乎很满意。又点了点头，脑袋蹭在游作怀里，“我父亲曾这么说。”他突然如此开口。迄今为止，了见从未在游作面前谈及自己的父亲，也从没有问父亲还会不会回来？似乎那就是一个分水岭。一条划分着现实与梦境，正确与错误，过去与未来，开始与结束的线。
“我们所知晓的过去都不是绝对的。他还说我们总能回去，捡起遗落的，修复被破坏的，总能与离开的人交谈。星尘大道会指引我们。然后……”他稚嫩的声音深吸入一口气，慢慢说，“然后，我们就能迈向未来。”
那个晚上，8岁的鸿上了见问17岁的藤木游作：“游作哥，你迈向未来了吗？”
而他没有问。
我迈向未来了吗？
***
翌日，游作在电脑前找到了见。
他费力地坐在藤木家破旧的电脑椅上，努力仰着脑袋才能从桌上探出头和屏幕里的Specter对话。注意到游作时，小了见回过头来，微笑了，他说：“解|毒数据已经更新完成了。”
这就是最后了。
游作在他接收完数据切断通话后说：“你并不是因为新闻回放看到我才想来的。”
“我并不是因为新闻回放看到你才想来的。”了见回答，声音很平静，眼神却因被当面识破的惊慌而起伏，此时他还没有学会彻底掩盖心事的方法，而这之后他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和锻炼它。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游作问。非常笃定成年了见没有无聊到需要给自己使用病|毒数据的地步，那么现在的一切选择，也都是8岁的鸿上了见自把自为的决定。
“我想见你的原因有三点。”小了见说，“一，Specter先生讲了关于你的事，他说你是敌人；二，我在电视上看到说着三个理由的你，就知道你是那时候我说过话的孩子；三，我有一个问题，无论如何都想要问你。”
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8岁了。
即使眼神仍旧清澈。
似乎Lost事件的发生，鸿上圣的离去让鸿上了见以一种惊人的、超乎常理的速度成长起来。
游作等着他。
“我想问问你。”了见这么说。
“你得救了吗？我救到你了吗？”
那个由恐惧开始，又在愧疚中抵达尽头的决定。
我做对了吗？
他用蓝得近乎透明的眼睛望着游作，而游作也回望过去。
然后。
少年抿出罕见的微笑，点了点头。
了见看着他，观察良久，才慢慢垂眼，像是终于确认了自己需要知道的一切，露出浅浅的笑容。一个寂寞再寂寞，属于8岁、18岁、20岁的鸿上了见的笑容。
接着他说：“再陪我决斗一次吧？”
游作回答：“好。”
了见又说：“你不许故意放水。”
游作说：“好。”
然后他想了想，继续说道：“以后再做噩梦，就试试那三点吧，虽然可能没用。”
游作点了点头。
终于，了见从破旧的电脑椅起身，来到游作面前，“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。”
游作看着他，并没有开口，因为他知道了见还没有说完。
“即使我不记得了。Playmaker，藤木游作，请你在未来找到我。”了见仰头看着他，慢慢伸手攥住游作的衣摆。眼睛清澈再清澈。
而游作。
游作只是俯身蹲跪下来，伸出手，慢慢把8岁的鸿上了见拥入怀中。温柔再温柔。孩子柔软的头发擦过他面部的皮肤。游作阖眼，想象着十年间他会经历的苦难。想象着十年后他眼中的寒冷。
藤木游作说：“好。”
FIN
有话要说：
混个更！
Paro这周先停一下，卷老师的粮实在太好吃！我无法平静。写得非常shi，浪费了卷老师的梗内心愧疚，明明是年龄操作却几乎被我写成了时间逆行（呸。仁者见仁了。还是大感谢卷老师允许我三次衍生！期待老师新作！
评论(25)